李仗生在冒雨讨薪途中,被一道雷劈中,以这一种悲怆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。讨薪未成身先死,这笔账该怎么算?越聚越多的亲人和工友,混乱场面一触即发。一个略带佝偻的身影穿过挥舞的拳头冲了进来,“大家冷静,要冷静,相信我,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……”他,便是广州黄埔区司法局长洲司法所负责人周勇。
讨薪惨死家属义愤险酿冲突
李仗生是湖南隆回县农民。2010年初,包工头老周从深圳某公司处承包了工程,随后将李仗生招至麾下。好容易终于熬到了完工,却还有近半年的工资没有着落。从当年2月开始,李仗生和工友们,在老周的带领下,频频到该公司驻长洲项目部索要工程款。
7月29日下午3时,李仗生和几名工友冒雨前往项目部,李仗生边走边打电话,途经一棵大树时,突然一道雷劈下来,一排5个人都被震倒在地……很快,其余4个人爬了起来,李仗生却没了气息。等120赶到现场,直接宣告了死亡。
李仗生的死让讨薪工人积压数月的怨气有了出口。其时,李仗生的儿子阿彪已经赶到现场,看着父亲的遗体,悲愤万分。以他为首的家属代表要求不准动遗体,“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,项目部要赔偿一百万”!
周勇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,赶到现场。他拉住阿彪劝说,“尸体送去殡仪馆冻上,不影响死亡检查……”他 拉住众工友,“相信我,欠你们的工薪一分都不会少,我保证给你们要回来……”
傍晚时分,遗体终于被运走。但死者亲友、下班的讨薪工友又来到项目部,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“人死跟我们有啥关系?别以为围着闹事就想从我们这里讹钱!要赔也就是人道主义安慰,1万!”项目部干脆大门紧闭,负责人避而不见。“要不是为了讨薪他早去别家干活了,怎么会被雷劈到?!”工人方也丝毫不让。
眼见局面几度失控,周勇找到死者亲属和几个工人代表,“该给的工薪包在我身上,要不回找我!但是如果这样闹下去发生群体事件,有人伤亡,该负的责任,你们一个也不会少!”
一番权衡之下,大家暂且各自回家,约定次日再坐下来谈。
赔偿议价各有道理差距甚大
其时,对于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,周勇早已心中有数。
包工头老周在长洲岛上承包了多项工程,而行规便是阶段性付款,完工后付到80%左右,最后款项要待最后验收合格后才会拨付。这本来也无可厚非,工程款全给了,万一工程有问题找谁去?就此,项目部认为,该给的钱我已经给了你,拖欠工人工薪是你包工头的事;而包工头也担心工程验收被挑毛病,希望能借助工人的讨薪尽快拿到其余的工程款。
周勇已与包工头老周就此交手多次了。最无辜的就是欠薪工人。工程结束了,不能去下一家做工,拿不到钱就只能空耗着,连吃饭、住宿都是额外支出。然而,一边要价100万,一边只肯给1万,怎么办?周勇分别找到了他们。
对于死者家属来说,如何将天价索赔回归理性,周勇费尽了口舌。工程已经完工好几个月,李仗生死于讨薪路上,但是按因工死亡处理明显不妥。何况,即便按照因工死亡处理,也不可能有百万赔偿。这只能按照意外事故来处理,当然,可以参照因工死亡的标准提出略低索赔数额。
对于项目部来说,虽然人非因工死亡,但若非因为讨薪滞留,李仗生或许并不会如此死亡,出于人道主义也好出于补偿也好,项目部都有一定责任。而1万元杯水车薪,也太伤人心。
巧妙斡旋方案人性双方认可
再次面对面坐下来,双方理性多了。死者家属提出了8万元的赔偿请求,项目部副经理也到场,当时承诺可给予10万元以下的赔偿。
但没想到,一波三折。次日,最终调解上,项目部副经理突然反悔,坚称他对赔偿数额无决定权,只能基于人道主义补助死者家属1万元。家属们再次愤怒了,眼见情势要再次激发,周勇连忙将双方拉开,项目部副经理趁机离开了。家属们干脆就在项目部会议室驻扎了下来。此后几天,连续调解,均难达成共识。
第7日,周勇提出一个调解方案:项目部从人道主义补助死者家属2万元,另借支5万元作为丧葬费用等。届时,若保险金超过5万元,将从中退回5万元给项目部;若保险金少于5万元,则不足部分由项目部予以补足。如此一来,死者家属至少能获得7万元的赔偿,而项目部的赔偿不会高于5万元。这一调解方案得到了双方的认可,最终圆满解决。
从业经历
频频吃闭门羹,冷静对待等对方骂够了,他才开口
十几年前,政府向长洲岛征地改造,被征去了土地,500多当地农民“农转非”变成了城市户口,此后经历下岗待业等境遇。然而,虽然身为城市人,他们“农转非”的身份却不能享受医保和社保。没有赖以生存的土地,又不能享受城市人的“福利”,村民们的愤怒可想而知,四处上访反映。
周勇的一个重要工作,便是上门做他们的工作。
“不做不知门难开。”情况再危急的群体事件,也没有这种境况让周勇感到棘手。“敲很久的门,人就在里面,但就是不给你开门。”这是他最常遇到的场景。
“一次不行去两次,想办法见到人,说上话。”有几次,人家抹不开面子开了门,也不让进也不让坐,摆足一副逐客的神态,开口便骂“养你们这些人干嘛,成天做表面工作……”
周勇也能适应,“到后来我脸皮就厚了,也不管那么多,只要他能听我说上几句。”他便自己找个地方坐下,平静地听对方谩骂,骂够了,他才开口。“政策的事我们也只能反映,逢年过节送点米油面,给个小红包,表表意思。”
幸好,今年出台了新政策,这些居民终于可以享受到城市医保了,周勇总算松了口气。
帮扶刑释人员,赢得真心从开始抗拒到主动“汇报”
对两类人员的跟踪考察,也是周勇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。
现年40岁出头的谭某曾因抢劫在新疆服刑十多年,去年刑满释放回来,却因服刑户口调离并无分红。在周勇的帮助下,重新办理了户口恢复了分红,还补回了服刑期间的部分分红。如今的谭某,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,“在牢里不敢想,出来了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。”
李某曾因惯窃被判死缓,出狱后想做点小生意,周勇又开始为他张罗了。申请廉租房、介绍工作……得知李某想开个小店,他又根据政策帮他申请了5万元无息贷款,“当时他正赶上‘严打’被判了死缓,其实人不错的,我们应该多给人家条路子走。”周勇说。
“谈不上什么诀窍,就是多跟他们说话,多出现在他们身边,多提供点便利。”如今,虽然很多人还是叫不出全名,但周勇已和很多刑释人员非常熟悉,“说是思想矫正,其实更多是情感上的矫正。”
周勇坦言,最开始,他们对自己也很抗拒,“觉得我就是来监视他们的,来管他们的,有敌意也不出奇。”
“其实他们与社会脱节很久,乍一出来很不适应,”周勇便帮忙奔前跑后解决一些实际困难,“很多时候不是管,是服务。”以至于到了后来,都不用周勇主动联系他们,他们一有什么事情都会主动“汇报”,“周哥,我这份新工作还不错……”、“周哥,我刚发工资了……”
周勇不愿当所长
7年前,周勇从部队转业,正团职的他连降两级从普通科员做起,短短7年便转遍了黄埔区局9个街道中的6个街道。虽然干着所长的活,但他却从不愿意参加各级竞聘,甚至连个申请书都不愿意写,“把活都干完不就行了,当不当所长没所谓。”